chiaweihsu的部落格

昨天從淡水出門時，天氣好冷，
不時的飄著一點雨絲。濕潤的空氣， 我置身在它的懷抱中， 冷風，不時的會搧我幾個耳光。
於是，我想起來了， 醒來了，胸口一陣鬱悶， 現在，好想回清水。




將近正午，菜市場的街上人聲鼎沸，
深刻的現實，令我難以置信，
這裡，一點都沒變，一點都沒變。
很難與昨晚的天氣聯想起來，今天實在太熱了。
罩著一件黑色的薄外套，走在路上，悶極了。
但是我不能脫掉，我要一直保持這個樣子。
從紫雲巖的牌樓進去，
接到那條路，腦海中，屬於這裡的回憶，
抖落滿身灰塵，又鮮活起來。
眼前就看到斗大數字的招牌，
雖然到處都看得到，
卻仍然獨一無二的地方。





我走進起點，裡頭因為商品擺設過多，而顯得擁擠。
但是商品架的擺置方式大致上相同，
跟三年前一樣，只是架上的商品，
沒有那瓶我想買的飲料；
店員在櫃檯忙著結帳，聽著鈴聲，
喊著一句句歡迎光臨，
我在小小的店面裡頭晃了一會，
有影像寄居，重複一次，又一次。
店員看著我，或許是好奇我怎麼不買東西，
我看著她的眼，或許是因為忙碌，沒有一絲的光芒。






踏出門外，門外梁柱旁，
有個少年拄著單車，站在那裡。
他看著裡頭，對著裡頭的店員招手，
手裡拿著一包栗子。
沒多久，有個女孩，三步作兩步的踱步出來，
臉上滿是笑意，接過少年手中的栗子，
不時的有笑聲在我耳邊迴響。
他們離開了商店門口，往北方走去，
少年牽著單車，陪女孩慢慢的走，
大概想爭取多一點的時間吧；
我看著他們慢慢離去，變成遠方的一對背影，
單車的鏈條聲，隨著距離，也聽不見。





沿著腳步，我也走向那條路，
每一個步伐都沉重，每一次呼吸都似曾相識，
街道的改變在我看來，都不曾改變，
景物依舊；每一吋土地都提醒我，曾經走過。






有一段上坡，他們左轉，
往前走了一段路，靠在路旁，
在一棟平房門前，兩人在女孩家門前聊天。
鐵門拉下，門上積了一層灰，
我在轉角處遠望，
兩人時而坐著、時而站著聊天，
偶而嘻笑作態，故意的將音量降低，
像是不要讓女孩的家裡人發覺。






我走到門前，看著對面牆上的環保標語，
紅色油漆上的字，仍舊鮮豔；
門口停的休旅車，已經不知所蹤，
回想起去年暑假，在門外躲躲藏藏，
只是想看看，我的預感是否正確，
很遺憾，是正確的。





我回到斜坡頂端，往前看就是下坡，
有三個少年陪著女孩一起走著，在斜坡頂端分手；
在斜坡走著走著，牽著單車的少年，
慢慢走進了她的故事中。
女孩的故事結束了，同時也一直存在著，
那少年騎著單車，頭也不回的往前。
直到他回頭看，遲了。








一陣風向南方吹，帶來一陣暈眩，
往後看，一條無止盡的上坡，
通往鰲峰山頭，通往記憶中最深邃的眼眸。






我原本以為，我再也找不到，
那往上頭的階梯；曾經試圖尋找，
卻不知所蹤，直到今天。
上了坡一段路，走入左邊的小巷，
好安靜，緩緩流露一絲絲水流的聲音，
她說，那是她的數學老師家，後門一條小溪的聲音。
隨水流聲，滯留的時間，
又開始行走，用生疏的姿勢。







一步、一步的踩上階梯，我記得，
有個人在上頭俯視過我，當時，我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只是現在，都無所謂了。
這是一個小公園，有石子鋪成的道路，
在地勢高的地方，可以看見清水鎮的風景。
我繞著公園內的碎石子路，踱著步伐，走了一圈，
有小孩正在盪鞦韆，老人走在路上，
不知道哪裡發出的聲響，是鳥的啼音。
記憶在此時變得好重、好沉，我記得在這裡發生過的每一件事，
笑容、姿態、爭吵、閃避，全部都湧上來，
在眼前，空蕩蕩的搖椅上。






向左邊走，是大石子鋪成的道路，
陽光沒有障礙的落下來，夕陽時那一片橘黃色的溫暖光芒，
記憶中的秘密，耳邊，彷彿又聽見那時的話語，
如今暗自責罵自己的愚笨，心中不知該一甜，還是苦惱。
坐在當時的石階上，她就在我前方，
天氣是是乾燥的冷，冷得讓人感覺飄飄然，
像在夢中，而感受又是醉人的真實。






我多想長坐不起，可惜這不是我重回此地的原因；
走回搖椅邊，已然殘破。上了搖椅，
回想起那時的點點滴滴，發生的每一件事、
說過的每一句話，一再、一再的反覆著，反覆。
這已經是我最後紀念的方式了，我只能這樣。






原本我以為，在清水的這段日子，
會隨著時間消逝，慢慢的離開我的記憶、我的心；
我有新的傷痕，卻遠遠不及，此帶來的痛楚，
我永遠都不能接受這件事的真實性，
每次，都不相信她真的遠去，
它好重，壓得我喘不過氣。







我知道她在哪裡了，終於知道她在哪裡了；
我終於要面對現實了，真的要去見她了，
記憶中的所有所有，真的都不再可能出現了，
因為她在那裡，萬善堂，
在清水唸了三年高中，
作夢都沒有想到，我會走去那裡。
就在我的學校後面。







走下階梯，
先到紫雲巖去看看她放生的魚，現在都不見了；
往萬善堂的路，一步步都是五味雜陳；
每走一步，就離她更近一些，
也離現實更近一些。
足以令人窒息的惆悵，逐漸侵蝕。





通往鰲峰山的道路邊，她就在那裡頭，
高樓的最高處，鎖著我所不知的秘密。





我真的要見到她了，
這一別，已將近四年，
四年來，無時無刻不想著這一天，
從活潑的妳，到冰冷的妳，
一直以來所期待的，就是這一天；
有太多話想說，有太多情感想跟妳分享，
這段時間以來，都想要見到妳的心情，
每天每夜，都讓手環提醒著我的堅持，
已經到了實現的一天了，我已經不想逃避了，
我快見到妳了，就只差登上樓了。









我在‧‧‧猶豫什麼？









拿了鎖匙，上了樓，
心裡居然有種不自在的感覺，
裡頭的寧靜氣氛，帶點詭異；
許許多多的塔位，羅列著密密麻麻的姓名，
我在頭頂上一些的位置，看見一個名字
倏然出現在我的眼中，那是如此熟悉。
那是她的名字‧‧‧我找到妳了。






打開小門，她就在裡面了，
只差這一步，就見到她了；
心中的她的笑，已經化約的剩下輪廓了，
我的執著已經到盡頭了，我就要看見她了。
但是我卻有種想要放棄，想要逃開的念頭，
我是怎麼了？我的心跳得飛快，
從搭上電梯的那一刻就開始，快喘不過氣的感覺。
所有的回憶在此刻又重現，但是所有有關她的臉，都已經模糊。


深深吸了一口氣，我毅然的將小門打開，
斗大的字樣出現，映在我的眼簾，
一個字一個字地，重重敲在心上。
塔上貼著她的照片，瞬間，所有畫面的她，
臉龐都再次的清晰；
四年後的我，臉上平靜，沒有表情，
活過來的記憶，心如刀割，胸口鬱悶，彷彿要窒息；
眼淚，緩緩的從眼角滑落。










好久不見，我又再次見到妳了噢。












妳的雙眼無神，我可以想見那張照片，
是在什麼樣子的情況下拍出來的。
旁邊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藥品，看來，
妳的爸媽，都很怕妳再繼續受到病痛折磨噢，
她們對妳很好，妳知道嗎？不要怪妳媽媽了，
其實她也是怕妳都不唸書，才會把妳禁足在豐原的。
只是妳的離去，是對我們造成最大的傷痛，妳知道嗎？







我將手環送給妳了噢，妳戴起來一定很好看的。
有好多話，好多好多，
妳這個小胖子，我還沒說完，妳就跑去睡覺了，
這樣不是很不給我面子嗎？那裡沒有小熊給妳抱欸，
妳知不知道妳那張照片拍起來難看死了阿？
我都以為妳就這樣留下一句承諾，然後就離開，
是要欺騙我的嗎？我才小妳一歲，不是讓妳騙假的噢。
妳就這麼離開了‧‧‧。












我將信封袋裡面的一疊信拿出來，遲了好久好久的訊息啊；
五樓外頭的風好大，想要點燃它都好困難。
趁風小一些時，我將一張燃燒到一半的信紙，
放進香爐裡。接著讓一張一張的信紙，
隨著火焰而焦黑，發出青色的火光。
看著字跡，慢慢受到燃燒而消失，
我覺得，那一定是將訊息帶去給妳了；
風將爐中的灰燼捲起，旋起一陣熱氣，
令它們向上升起，飄散到風的另一頭去。













我將那等待半年裡寫的信，都送去給妳了，
妳會看到吧？知道自己有多蠢了吧？
有看到給我點反應行不行啊？
我擲了好久才擲出連三個聖爻，所以妳一定會收到的。
我真的‧‧‧很難相信妳就這樣離開了，
看著妳的靈位，我有好長的一段時間都說不出話，
只能一直看著妳，連回憶，都無法想起了。
妳就在這裡，回憶又怎能比得上？






想起，妳告訴我，想離家出走，失聯的前一天晚上，
電話中另一頭妳的聲音，
夾著哭泣聲，抽抽咽咽的說；
我怎麼這麼傻，為什麼要告訴妳，乖乖聽妳媽的話？
我為什麼不馬上衝到妳家，去把妳拯救出來？
如果那時候這麼做了，妳僅剩的日子，是不是比較快樂呢？
我為什麼會只想著，考完試，一切都可以完美，
裝作一副成熟的樣子，告訴妳那些可笑的話！
是我沒有種，沒有勇氣去突破，
我可以理解隔天失聯之前，妳對我的失望，
我應該是妳在難過時，可以陪妳聊一整個晚上、
到後山散步，不管什麼無聊事物，
都可以因為在一起，而變得有趣的徐大偉阿；
大偉、大偉，可惜我不夠帶種，始終不能變成大尾。
我好希望時間倒轉，
我想要再選擇一次，要在妳有限的時間內，
感覺到自由。





只是，我只能看著眼前的妳，
妳再也不用為了成績不理想，而忙著重考了，
再也不會因為敗血症，悶悶不樂了，
再也不用承受家裡的壓力，讓媽媽責罵了。
妳真的，自由了‧‧‧








傍晚五點，我將小門闔上。
離開萬善堂，走在那便利商店的街上，
天氣已經不像早上那般的熱，變成原本的冷天，
風不時的吹著，身上只有穿著一件外套，
此時顯得單薄。我看著便利商店斗大的招牌，
就算在遠方，還是那般的顯眼；
天幕由於時間漸晚，暗了起來， 一片深靛色的天空，透著落日最後的光彩。
一陣冷風吹過，讓我不禁將外套拉鍊拉起，
看著前方，菜市場的人潮早就散去，
這裡的傍晚總是冷清，放假時段，也沒有學弟妹在路上走來走去。
前方有一對男女，男生牽著單車，
兩人走在路上，經過便利商店，
慢慢變成一對背影，消失在路上的另一端。






我又走到了便利商店，將它仔細的看了一遍，
然後走到飲料架前，隨便拿了一瓶飲料，
付了錢之後離去，搭上返回家的公車。
了卻一樁心願，心中頓時覺得開懷，
只是，遺憾一直存在，
無法割捨；回到大甲，等待家將來載我之前，
走到一間文具店，挑選了樣式討人喜歡的信紙，與信封。
我想起關上小門的瞬間，妳消失在視線的那一刻；
但是，妳卻更清晰了，
讓我相信了些什麼，讓我想要去做些什麼，
下次我回到清水，再去看妳。